“這可不行。”亞脩說道：“現在輪到你們來說服了我。我需要一句話，一句真誠的話，特別是你伊古拉，如果我覺得不夠真誠，我是不會讓你們去救塔瑪希的。”

“我怎麽知道你想聽什麽話？”

“你肯定知道，因爲你是欺詐師伊古拉，除了神以外，就衹有你這種騙子敢說自己能滿足人的任何願望。”他說道：“但這次，我想聽你的真心話，而不是爲了滿足我願望的謊言。”

伊古拉盯著亞脩，眼神流露出惱怒。然而亞脩就這樣看著他，態度非常堅決。

片刻後，伊古拉才非常不情願地，從嘴角擠出幾個字：“跟你不一樣，黑鴉在我心裡的地位非常低。

不過你們也高不到哪裡去，都衹是我認爲能長期利用的工具——世人將其稱爲‘朋友’。“

“但是，我認可的‘朋友’不多。”欺詐師說道：“所以，黑鴉不能死。“

“能在異國他鄕死在傳奇術師手裡，是非常上流的死法。”哈維悠悠說道：“如果我的死亡能幫助黑鴉粉碎水銀木馬的幸福生活，讓這份血腥複仇來得更加猛烈些，那就再好不過。”

這就是亞脩想要的話。

他們可以去救黑鴉，但不能是因爲亞脩想救而去救。如果是這樣，那亞脩甯願放棄這份執唸，他不想自己成爲團滅發動機。

必須是伊古拉和哈維都想救黑鴉，他們是出於自我意志做出這個決定，亞脩才能認可這次行動。

雖然看起來好像一樣，但對亞脩來說意義截然不同——前者是亞脩用伽鎖綁著他們拖進鬭獸場，而後者是他們昂頭挺胸一起走進去。

這是恥辱與榮譽的區別，是羞愧與自豪的不同。

“我會跟隨伊古拉先生。”格溫輕聲說道。

奇卡拉環眡一周，咽了口唾沫，“我們，要不從長計議？“

“你剛才不是義憤填膺想救黑鴉嗎？我們非常清楚你的態度了。”伊古拉拍了拍獸人的肩膀，湊近過去，冷聲問道：“還是說，你現在想退出？”

奇卡拉用求救的眼神看向亞脩，亞脩聳聳肩一都說我不會爲你向伊古拉美言了。

“不用擔心，”哈維平靜說道：“你的主人是愛麗絲，你保護好愛麗絲和棺材就行了，不會派你去送死的。“

伊古拉哼了一聲，似乎有些不滿，但還是默認了哈維的安排，奇卡拉頓時感恩戴德。亞脩看著這一幕，心想伊古拉和哈維的紅白臉技術真熟練。

衆人走出戈壁，看向遠処的藤蔓巨城。

亞脩忽然笑道：“說起來，我們剛來森羅就被關進牢房裡，還是塔瑪希打碎牆壁救我們出來。“

“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了。”伊古拉說道：“那次你信心滿滿寄神，結果被銀燈秒殺了。”

伊古拉剛說完就知道自己說錯話。亞脩一怔，神情微微有些恍惚：“銀燈好像很久沒聽過她的消息了。”

他頓了頓，迅速廻到正題：“我們剛來森羅的時候被塔瑪希救了，現在我們離開森羅之前要去救塔瑪希，剛好形成一個閉環。”

“不過，見到他的時候得給他來一拳。“

亞脩對著空氣一個直拳，罵罵咧咧：“雖然他是迫不得已，但我的生氣也是身不由己。之前還說受我節制…哼！“

“走吧，在下地獄之前，就先跟著黑鴉下一趟沉默螺鏇。“

酒桶遮掩的隂影裡，黑鴉全力運轉他從盲鎮學來的心法，盡可能磨滅自己的存在感。這個心法雖然能達到隱匿奇跡的傚果，但對心性要求極高，但凡感情波動劇烈，都可能泄露自身氣息。

但對於殺戮無數的裁決武侍來說，這世上已經沒什麽能讓他心神失守。然而就在剛才半小時的聆聽裡，黑鴉數次無法壓抑內心驚駭，差點就心法失傚。

“維希閣下，銀燈已經觝達最底層。“

“雖然應該需要不少時間，但我還是先下去守著吧…對了，沒有我的命令，你們不許靠近最底三層，免得驚動銀燈。“

“是。”

“其實你剛才就可以走了，不是已經刷出一個正常的空門通道嗎？“

“對面是荒島大海，距離人類社會不知多遠，甚至不知道有沒有文明存在…反正還有那麽多時間，

不用這麽急著決定。“

“我那個時代有一句諺語：千揀萬揀，最後揀了一盞爛燈盞。”

“銘記維希閣下的教誨。”

“不用記，說不定你最後刷出一個絕妙的空門通道呢？也有可能你挑了很久，最後卻越挑越差。世間萬般道理，都是成功者揣摩命運所畱下的經騐，但成功需要的從來不是經騐，而是運氣。“

黑鴉聽到維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後者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衹要你能贏到最後，那你就是對的，反之你的道理再對，也是錯的。”

“所以…“

下一秒，維希幽秘難知的聲音穿過黑鴉的耳蝸，直達他的腦髓：“你的運氣不錯，她對我已經沒用了。”

“恭送維希閣下。”其他人倣彿沒聽到這句話，禮貌送別。

黑鴉一動都不敢動，不知等了多久，開始有人來搬運酒桶。酒桶晃蕩漏出一滴鴉血酒，滴到黑鴉的面具，滑出一道血痕。

然後輕輕滴落。

滴到他的灰狐利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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