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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1 / 2)





  “……娘子,我还、还叫小妹。”谢琳琅如生锈一般的声音响起,比起玩笑的名字,她宁愿顶着叶经给她的名字;忽地灵光一闪,想起那冲她翻白眼的丫头是谁了,那可是她曾经的丫头,只是如今穆娘子、穆琳琅都换了人,这丫头未必会被留下吧?

  媒婆脸上有些尴尬,嗔道:“小妹,姑娘说你叫什么,你就叫什么。”

  “哼!”被人顶了嘴,那自来被人捧着的穆琳琅便撅起了嘴。

  “姑娘,奴婢就叫雀儿吧,雀儿这名字好得很。”冲谢琳琅翻白眼的丫头机灵地插嘴,脸上堆着笑,笑眯眯的,十分讨人喜欢。

  “这一个多大了,会做什么?”穆娘子看向这毛遂自荐,将雀儿那名字抢下来的丫头,心里毛毛的,只觉得耳朵里还在回响那生锈一般的声音。

  不等媒婆说,那丫头便大方地开口:“奴婢七岁了,原先在钟家里做针线。”

  领着那丫头来的媒婆与有荣焉,接着说:“钟家姑娘夭折了,钟娘子怕触景伤情,就叫我领了她出来发卖。”

  “……官人说燕哥儿那边要留两个丫头,琳姐儿这边也要两个,我这边……”穆娘子沉吟着,来回将其他人看了又看,看向谢琳琅的时候就有些犹豫。

  “娘子是活菩萨,这小妹离了她哥哥只有死路一条,只求娘子给她一口饭吃就够了。我也是做善事,不贪图他们兄妹两个卖身钱,娘子看着赏给他们那老婶娘几个钱当寻亲的盘缠就够了。”媒婆说时又动了情,拿了绢布帕子不停地擦眼泪。

  “那就留下吧,不好白要了她,就给她算五百钱。”穆娘子动了恻隐之心,又对另一个媒婆说,“有劳嫂子挑了这么几个人来,就都留下吧。”

  “娘子果然比那些大户奶奶们还阔气,那些大户奶奶们,一个个看着披金戴银,做起事来横挑鼻子竖挑眼,忒地小家子气。”两个媒婆都高兴了,同心协力地捧着穆娘子。

  穆娘子笑了笑,心想谢家买人的时候,谢大奶奶才不耐烦一个个去看,都是叫管家相中了,调、教好了,才将人领到她跟前。至于如今,既然花的是姓穆的银子,就权当做是拿了姓穆的银子做善事吧。

  有几个丫头是梁溪本地人,是以媒婆商议价钱的时候要背着那几个丫头,于是这媒婆就惺惺作态地拿了手遮着眼睛,“娘子,这天热了,咱们进屋说话?”

  穆娘子才要说话,却见一个小厮走了过来,那小厮过来时,身后领着叶经。

  “娘子,官人说这叶经憨厚中透着两分机灵,日后就叫他跟着燕哥儿。给他们兄妹两个一间屋子,再给他们两床被子,留下他妹子在厨房剥豆子、蒜瓣。姑娘小的衣裳,也给他一些。”

  “知道了。”穆娘子神色淡淡的,又听到婴孩啼哭声,就皱起眉头,“告诉管家这些女孩儿我都留下了,叫管家跟两位嫂子们算银子去。”

  叶经听这声音有些熟悉,但大抵是这声音太柔和了,一时叫他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这么斯文这么温柔的声音,忙跪下磕头,“多谢娘子大恩大德。”不敢向高处看,只敢偷偷去看那穆家的小姑娘,见那小姑娘天真烂漫,不知何为忧愁;移开眼,目光撞上瘦巴巴傻兮兮的谢琳琅,不由地倒抽一口气。

  穆夫人仿佛对除了穆琳琅之外的事漠不关心,笑着说了句“日后好好跟着哥儿”,就示意身边年纪大一些的丫头去照管新买的小丫头,对两位媒婆道声失陪,不耐烦听到婴孩啼哭声一般,赶紧牵着穆琳琅向后院花园去了。

  叶经一直跪在地上不抬头,等穆娘子走过去,就故作惶恐地起来,虽没看见穆夫人,还是对领着他过来的小厮墨香惊叹道:“穆娘子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吧,好气度,跟庙里供着的观音娘娘一样。”

  墨香嘴里哼哼地笑着,“那当然,我们家娘子可是县令家太太见了都喜欢的人。”

  “那哭着的是娘子的小哥儿?”叶经见谢琳琅走到他身后,就去将谢琳琅又拉近了一些,心里腹诽哪有听到儿子哭了不闻不问的。

  “那可不。”墨香还要再向叶经这土包子炫耀穆家几句,忽地听到有人说了一句“燕哥儿从学堂回来了”,便赶紧对叶经说“赶紧地跟着我去见燕哥儿去。”

  叶经对穆娘子院子里毫不认识的婢女们挨个作揖,“请各位姐姐照看一下小妹,小弟大恩不言谢了。”又对媒婆谢了一谢,就跟着墨香走了。

  谢琳琅呆呆地留下,媒婆已经将人卖出了手,虽满口答应叶经照顾谢琳琅,但一转身,就跟着另一个媒婆去找管家算银子了。

  因谢琳琅看着年纪最小,又是个只能在厨房里剥豆子蒜瓣的,于是穆娘子院子里的丫头们也顾不得搭理她,先安置另外八个小丫头去,等到天蒙蒙黑,终于有人想起谢琳琅了,赶紧叫厨房里一个粗实婆子领了谢琳琅去厨房吃饭。

  谢琳琅在厨房里吃了点粥,比起乞讨时吃的藏羹冷炙,如今这剩下的粥汤已经算得上是山珍海味了,吃饱了肚子,才见叶经过来领人。

  大抵是这一日累得慌,又还有许多事要做,叶经习惯了谢琳琅一言不发,于是这一日也不开口说话,领了谢琳琅去他们住着的那间屋子里,看见屋子里摆着两床旧被褥,还有一张桌子、一条长凳、一包衣裳,就自来熟地出门跟隔壁住着的仆妇借盆子抹布,打了水,拿了抹布去擦床铺、桌子凳子,一边擦,一边交代谢琳琅:“日后你就在厨房里吃,别离了厨房,等天晚了,我就去接你;我不接你,你就跟东边住着的孟大嫂子一起回来……”说了半天,没个回音,他也丝毫不意外,等将各处的灰尘弄下来,要拿了扫帚去扫地,终于看见谢琳琅在昏暗中背对着他蹲在墙角里。

  叶经纳闷地过去,只看见墙角边摆着前头住着的下人留下的一盘子撒了砒霜毒老鼠用的点心渣滓,盘子边,躺着一只才死了没多久足足有巴掌大的老鼠。

  去厨房剥豆子、蒜瓣,厨房、砒霜……谢琳琅莫名地发现了这其中的联系,背对着叶经,脸上浮现出一抹笑容。

  ☆、05变中有变

  “……你在厨房没吃饱?”

  冷不丁地身后响起叶经的声音,谢琳琅一僵,不等她动弹,一道力道就已经将她拎到了一旁。

  “……哥……”谢琳琅粗噶的声音响起,拿手搂住叶经的腿,仰着头看他,心里有千言万语想要劝说叶经别管这一盘砒霜,等她明儿个去厨房,就将砒霜放在薛令、薛燕卿盘子里。可惜她先前一天里能说两个字就十分珍贵了,此时那些话全堵在嗓子里说不出口。

  谢琳琅是有话憋在心里说不出口,叶经却不禁有些激动了,他养了这小丫头那么久,也没听她开口喊一声哥哥,晚上做梦的时候脑子里回响的都是画舫上这丫头凄凄惨惨地喊薛燕卿的哥哥声,于是一边哄着她“明儿个出去给你买点心”一边要去将砒霜扫了。

  “……哥。”谢琳琅抱住叶经的腿,随后有些徒劳地松手。

  叶经摇了摇头,大抵是因谢琳琅喊哥哥的声音想起了上辈子的事,老气横秋地长叹:“你呀,吃亏就吃在不懂得外圆内方。”若是懂得了,能瞒得住薛燕卿,秦淮河上,薛燕卿也不会顾忌重重地连走近说一句话也不肯。

  谢琳琅睁大眼睛看向叶经,叶经素来说话辞藻粗鄙得很,还不曾当着她的面提过类似于“外圆内方”这等显得很有墨水的字眼。

  “在厨房里多笑笑,厨房里的嫂子婶子们都是好人。哄得她们开心了,总归又不是她们的东西,点心果子的,她们也会给你一块。”叶经拿出钱袋子,将袋子里的几个铜钱拿出来,然后将砒霜用钱袋子装着,看谢琳琅眼巴巴地盯着,就又郑重地教训:“日后瞧见墙角里扔着的点心千万别动,都是有毒的。”

  “……哎。”谢琳琅不知道叶经收了那砒霜有什么用,但方才抱着他大腿的时候想明白了自己此时不开口说话,日后想说话都不行,于是勉强自己应了一声。

  叶经原没指望她答应,此时听到“哎”得一声,不由地愣住,随后只当谢琳琅才进穆家心里害怕,便也没当一回事,将屋子扫了,将被褥铺上,又出了门,弄来半桶热水,借了一个洗衣裳的木盆,弄了一盆子洗澡水。

  “这是新的,回头将这新衣裳换上。”叶经将一件新亵裤,一件新肚兜摆在床上,再转身,一边替谢琳琅脱衣裳,一边不禁慨叹自己这又当爹又当娘的,只怕将来谢家求着他娶谢琳琅,他宁愿送上嫁妆也不肯娶, “自己个多泡一会。”手上一提,就将瘦骨嶙峋的谢琳琅放在木盆里。

  这四年来朝夕相处,谢琳琅早就不会为洗澡这等事烦恼了,反正她这身子骨还是小儿,叫叶经看见也无妨,舒坦地在热水里泡着,等叶经关门出去,眼睛四处睃巡,怎么找都没找到叶经藏砒霜的袋子,听到外头叶经跟仆妇们说话,就一边轻轻往身上撩水,一边侧耳去听。

  先听到叶经的声音:“多赖官人、娘子心善,叫我们兄妹还能在一处,不然我们兄妹被赶出婶子家,定然没命了。”

  谢琳琅抿了抿嘴,乞丐二字,不光媒婆不曾提起,就是叶经也没说过,他们兄妹二人眼下就是“知根知底”的人,跟乞丐没关系。

  “官人、娘子不缺你妹子那一口饭,只是委实辛苦你这孩子了,这么小个人,就拉扯你妹子,若换了那没良心的人,早将妹子给扔了。”

  “一母同胞,怎么能说扔就扔了……说出来叫嫂子笑话,我原想叫小妹跟着姑娘的……”